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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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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瑾珠聞言沈思片刻, 又問道:“你可打聽到她那兄弟找的是份什麽活計?”

映兒有些窘迫地搖了搖頭, 道:“我仔細打聽了許久,都不曾打聽到確切消息。胡姨娘的爹娘早幾年便沒了, 自從她爹娘死後,她兄弟便不曾再出現過,她家親戚鄰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”

“你可有打聽到她那兄弟長何模樣?”崔瑾珠又問了一句。

“有。”映兒趕緊道,“聽說長得與他妹妹差不離,曾也在家中讀過幾年書,原是個白凈書生的模樣。後來出去又回來, 人倒是粗獷了許多,蓄其了須, 人也黑壯不少。但依舊能看出之前的樣貌來。細長眼,眉毛也不粗, 鼻梁不高, 嘴巴卻秀氣。對了,臉頰左側還有個黑痣,就在顴骨下面!”

崔瑾珠聞言心中一跳, 瞬時便想起了那年十五,歹人中的那個領頭黑胡子男人。細眉細目,眼神狠厲地盯著她, 左側臉頰上的那顆黑痣在他黝黑的臉上並不突出, 但在她夢中依舊幾次出現, 讓她印象深刻。

她輕輕吐出了一口氣, 沈思許久, 才又轉過頭對映兒道:“你找個人去把她兄弟畫下來,我有用。”

在映兒領了命下去前,第二日便帶了卷畫紙給她。

崔瑾珠拿著那畫看了許久,卻又收了起來,不曾將此事告訴任何人,直到崔豐玻找人遞了和離書過來。

小趙氏趁著這段時日,在京中又置了個二進小宅子。待拿到那和離書,她眼都沒眨便簽字畫了押,而後便帶著崔瑾珠離開了崔家。

崔玉玨和葉瀅芝在一旁勸了許久都不曾起作用,崔玉玨甚至還想跟著她們一塊兒走,卻是被小趙氏斥責了幾句,才歇了心思,只能眼巴巴看著她們倆帶著人離開。

第二日卻是崔瑾珠拿著映兒從香荷手頭上截下來的和離書到了崔府。

崔豐玻不意竟是崔瑾珠竟會親自過來,他站在書房看著女兒,卻是兩眼泛紅。

崔瑾珠將裝著和離書的匣子遞到了崔豐玻面前,卻是對他淡笑說道:“爹,四姐姐果然是比娘與我還重要嗎?”

“珠珠,我——”崔豐玻紅著眼欲言又止。

“爹,您與娘患難與共十幾年,如今卻將兩人的感情拿來填補對庶女的虧欠。”崔瑾珠也紅著眼說道。

“珠珠,爹不是沒有把你們放在心上,可是爹——”崔豐玻說著便不禁掉了眼淚。

他還記得崔瑾玞跪在那裏,一臉淒然地地對他說“女兒真的無路可走了”——“六妹妹是您的女兒,您放在心尖兒上疼,可我也是您的女兒啊。您待她如珠如寶,卻棄我如敝履”——“爹,您真的要女兒去死嗎”。

這些畫面一直一直在他夢裏出現,他每每夜裏醒來已是淚流滿面,心中對她的愧疚幾乎將他淹沒。

崔瑾珠見他掉了眼淚,看著心裏也不好受,頓了頓,她才將手中的另一個匣子放在桌子上打了開,從中拿出一張畫卷,遞給了崔豐玻。

“爹,您看這人眼熟嗎?”崔瑾珠問道。

崔豐玻有些莫名地看了會兒那畫,見上面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,他皺著眉頭思索許久,才緩緩道:“我應該不曾見過這人,可是好似很是眼熟。”

崔瑾珠聞言便點了點頭道:“這是胡姨娘的大哥胡老大,他曾來家中想將妹妹贖出去,爹您那時候可能見過他。他與胡姨娘眉目頗有些相似,您也可能是因著這個才覺著眼熟。”

崔豐玻點了點頭,卻是不知女兒為何拿著胡老大的肖像與他。

崔瑾珠說完,又從那匣子裏拿出了第二張畫卷,遞給了崔豐玻。

崔豐玻打開一看,卻見裏面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,可是仔細瞧著,卻又與之前那張畫裏的人有些相像。

“此人便是那年元宵,劫走五姐兒的那群歹人的首領。”崔瑾珠面無表情地說道。

崔豐玻聞言便楞住了,他又拿起了之前的那幅畫,兩張放在了一塊兒比對了許久,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向女兒。

“那年元宵,四姐姐送我一件白色鬥篷,上面繡了紅梅。那日五姐姐身上披著一件純白鬥篷,卻被街邊攤販不慎潑了幾滴紅色染料。”崔瑾珠看著崔豐玻的眼睛緩緩說道。

崔豐玻聽聞女兒的述說,楞怔許久,才喃喃道:“這不可能。四姐兒為何要害你?四姐兒平日裏都不愛與人爭鬧,你又不曾——”

“是啊,我不曾得罪她,”崔瑾珠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,卻是道,“可是我得罪了胡姨娘,是我做主將她賣了出去。當時四姐姐便呼天喊地說她姨娘是無辜的,她大約至死都這般相信著。”

崔豐玻聞言便有些怔楞地做回了椅子上,回想當年發生的那些事。稍一思量若是那事果真發生在了珠珠身上——崔豐玻下意識一個哆嗦,簡直有些肝膽俱裂。

崔瑾珠見崔豐玻神色有些恍惚,想了想,又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他。

“這是一張欠條,陳大鵬欠莫何賭莊一百兩銀子。”崔瑾珠繼續說道,“陳大鵬便是那李婆子失散多年的兒子,爛賭成性,終出了事。之後那賭莊卻並未為難那陳大鵬,只因兩日後他便拿著一百兩紋銀還了債。這欠條是賭莊的存底,上面有還銀時日及雙方畫押。而還銀的第三日,那李婆子便撞死在了崔府。”

崔豐玻低頭看著欠條,手卻輕輕顫抖了起來。

崔瑾珠繼續說道:“我並不曾去查到底李婆子的這銀子從何而來,反正總不會是我娘給的。”

而崔瑾珠的話還沒完,“那日沈公子之所以會走得那麽近,只因四姐姐的丫鬟與沈公子的小廝說,是崔家兩姐妹過來游湖,他便想過去找我。而四姐姐那日穿著的那件紗裙,卻是與娘春日裏特地為我做的那件一個模樣,卻不知她為何會有這麽件衣裳了。”

崔豐玻楞楞擡頭看向她,卻見女兒臉上無甚表情,只好似在說些與她無關的事。

“您也說得不錯,她平日裏便不愛與人爭鬧,性子溫順與世無爭,也不是個真心狠手辣之人。因此當年她害錯了人,反讓無辜的五姐兒遭了人□□,後來五姐兒因著這事兒丟了性命,她甚至利用了那件事往娘身上潑了臟水。做下這些事,大約那會兒她就活得有些意興闌珊了。

“四姐姐有句話沒說謊,她確實不曾想要搶我的親事。因為她設下的這個局,最後一步便是求死。為了替她姨娘報仇,也為了向五姐姐贖罪。”

崔豐玻一臉茫然地看著女兒,眼裏卻再次積聚起了悲涼之意。

“爹,這件事要怪就怪我,若當初不是我堅持賣了胡姨娘,大約便沒有這些事了。但是我也不曾後悔,胡姨娘這種心狠手辣之人,我是絕對不能容忍她再繼續留在家中的。”

說完這一切,崔瑾珠從袖中拿出了那張和離書放在了桌案上,最後對崔豐玻說道:“這東西您拿去,便能在族譜上消了娘和我的名字。只是求您一件事,這事兒您就不需再告知趙家了。娘為了您與我,早已與趙家翻了臉。如今家裏沒個男兒,恐怕便要被他們欺上門來了。”

說完,她最後看了崔豐玻一眼,行了個禮,轉身便走了,只留下一臉欲言又止的崔豐玻。

此事之後,直到七月中旬,楊越之都沒有出現過。倒是褚家的事有了定論,皇帝這回是下了狠手了,直接一把擼了褚家的定國公爵位,將褚家人等都下了大牢,還派陸城往西寧和廣成,接收褚家掌管的兩都司,並將褚家一幹人等押送回京受審。依文瑛瑛的話就是,從西邊拉過來,再拉到北邊,褚家人的身份地位就天差地別了。

“女子都沒入教坊司,”八月的一天,文瑛瑛過來看崔瑾珠時說道,“褚家的兩個女婿家裏也沒能逃過去,幸好褚三小姐沒嫁人,否則還得害一家。”

總歸害不到楊家去,這點面子小皇帝還是會給太後的,只是褚曼霜沒這個命罷了。

這麽想著,崔瑾珠還是禁不住嘆了口氣,待她開口正想接話,擡眼卻看到了小獅子站在窗外的梨花樹下,正朝她笑。

崔瑾珠一下子站了起來,想了想,才對剛到的文瑛瑛說道:“我剛想起件事,我娘之前讓我去一趟,我差點給忘了。”

文瑛瑛也跟著站了起來,對她說道:“那我先回去吧?”

“沒事,你先坐會兒,我去去就來。”崔瑾珠沒好意思趕她,只自己出了來留下幾個丫鬟伺候文瑛瑛。

她一出門便去了離正房較遠的一個廂房,楊越之隨後便緊跟上來,映兒在他進來後便機警地關好了廂房的門窗。

他一進門就朝她笑了笑,道:“我許久不曾來,你可有想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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